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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券”消费，“拼”经济

一直以来，促消费都是不少地方年底稳经济举措的重要着力点。

因为年底不仅是各行业业绩收官冲刺阶段，也是我国家庭生活的消费旺季，无论是衣食住行等基础性消费，还是教育娱乐等改善性消费，都会受到年底节日、年终福利等因素影响而呈现快速上涨形势。

最近，全国多地也开启了新一轮的消费券发放活动，涵盖旅游、餐饮、商超、汽车、酒店等多个行业，来加快促进消费市场的恢复。

特别是疫情防控政策调整以来，不少地方都喊出了“拼经济”的口号。

也因此，与以往几轮消费券发放相比，本轮消费券发放的范围更广，涉及的领域更多，对于餐饮和文旅行业的补贴力度最为明显。

比如，广州市在12月8日至19日分三轮派发总额3000万元的消费券，面值从10元至100元不等。对应的消费场景也非常广泛，消费者每轮可领百货、超市、电商、正餐住宿、轻餐茶饮等多种不同的消费券，最高可一轮一次性领取5张。

福建省安排了2亿元支持各地发放消费券，并结合当前消费市场需求，将促消费活动延长至12月底，鼓励各地开展跨年促消费活动，目前已有福州、漳州、宁德、三明、平潭等市通过各种形式发放了消费券。

四川省则推出了“亿元”文旅专项消费券的发放、奖补旅行社、“门票买一送一”等8项优惠政策，意在掀起冬游四川热潮。

海南省启动的“海南离岛免税跨年狂欢季”，更是把优惠活动持续到了明年的元宵节。海南还推出了“会员购”，无需离岛机票也可选购免税商品。

此外，家电和汽车也是本轮消费券的补贴重点。

比如，深圳本轮的购置补贴活动在全市数百家线下门店同步铺开，共有包括冰箱、空调、手机等超过6100款产品。市民购买电子和家用电器等最高按照销售价格的15%给予补贴，活动期间每人最高补贴2000元，将持续到12月26日。

武汉同样着眼于家电家具等大宗消费的拉动作用，从12月8日起发放“乐购武汉”家电家具消费券，投放总金额1000万元，设置50元、100元、300元三种面额，消费金额分别满500元、1000元、3000元就可触发消费券的使用。

三亚、长沙和深圳等地还发放了针对新能源车的消费券，面值均在千元以上，如深圳市南山区明确，购车发票金额在15万（不含）至25万元（含）的，按新能源汽车8000元标准发放云闪付消费券。

据不完全统计，12月以来，已经有北京、上海、广州、南京、深圳、武汉、成都、长沙等超过40地宣布发放消费券，累计补贴金额超10亿元。

“券”出来的经济增长

提到政府发放的消费券，很多人都是从疫情爆发后才认识它的。近三年，在疫情的冲击下，消费券已经成为各地政府刺激消费的重要手段之一。

根据林毅夫2020年的定义，政府消费券是“政府通过财政资金向民众发放的，可采取抵扣的方式到相关店面购物消费的代金凭证”。

与平时的商业折扣券不同的是，政府消费券的本质是政策性工具，是为了刺激消费增长而由政府发行的针对特定行业消费活动的代金券。

消费券一般设有最低消费限额，即达到消费券的最低消费限额后，可以优惠一定的金额，比如，持有满30减5元的消费券，若消费金额超过30元，就可以比实际消费金额少支付5元。

折扣金额出自政府财政，因而商家和消费者都是消费券的受益者。通过这种方式，政府得以用少量的资金橇动更多的消费金额，以此拉动经济増长。

实际上，政府消费券并不是疫情的新产物。

美国是较早发放消费券的国家，从1939年开始实施的“补充营养协助计划”一直延续至今，符合条件的低收入家庭可以领取纸质的食品券，并使用食品券去许多的食品杂货店与销售市场购买食物。

后续有学者研究发现，这种食品券福利的增加，会导致美国家庭的粮食预算份额增加，且超出了理论预测范围。

这是消费券经典的乘数效应，主要体现在通过杠杆效用来撬动市场，以相对较小规模的补贴来激发较大规模的市场联动。

后来，消费券政策逐渐发展成为市场经济国家应对经济衰退以及调节收入分配的手段之一。

比如，1999年，日本政府为应对房地产和股市泡沫破灭而造成的经济低迷，曾向15岁以下和65岁以上公民每人发放过两万日元(约合1500元人民币)的“地域振兴券”。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为提振消费信心，一些经济体如日本、泰国、澳大利亚，和国内的成都、杭州、南京等多个城市，也曾先后制定并实施了消费券计划。

新冠疫情爆发后，我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城市都采用了发放消费券的方式来刺激居民消费。

据商务部统计，截至2020年5月8日，就已经有28个省市自治区的170多个地级市发放了190多亿元消费券，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通过发放消费券来应对经济冲击。

不过，关于消费券，市场其实有不少质疑的声音。

根据乘数理论，当消费大幅萎缩时，政府发放消费券会进一步活跃生产和投资，的确可以产生乘数效应，从而拉动经济增长。

但根据弗里德曼的永久性收入假说，消费主要取决于永久性收入，发放消费券只是暂时提高某一期收入，理性人会用消费券替代现金，并把现金储蓄起来，或者把引致的消费平滑到未来各个时期，这样产生的就是挤出效应。

也有网友表示，“消费还用券来刺激吗，如果我有钱我能不消费吗？”、“不买立省100%”、“还不如直接发放现金”……

现金还是消费券？

​实际上，的确也有国家采取了直接发放现金的补贴方式来带动经济复苏。

比如，2020年以来，针对年收入低于75000美元的居民，美国分别于2020年4月、2020年12月和2021年3月发放给个人1200美元、600美元和1400美元。此外，加拿大、英国、日本、韩国等国家也采取了向居民发放现金补贴来提振消费。

那为什么我国主要选择了发放消费券的方式，而不直接发放现金？消费券和现金补贴到底哪种方式更有效？

其实，无论是发放消费券还是现金补贴，政策能否起到效果的关键都在于：只有居民用这笔补贴去消费，才能较快起到推动消费复苏、刺激经济发展的作用。

而个体的消费需求，又取决于价格、收入预期、消费偏好、需求的迫切程度、补贴或税收政策等多种因素。所以，消费刺激手段也应根据各种因素对需求的影响程度采取针对性的措施。

消费券一般都具有明确、较短的使用期限、一定的金额门槛，以及一定范围的适用商家，因此，它对于特定领域的支持更为精准直接，拉动消费的撬动效应更加明显，也不必担心现金补贴可能引发的通胀问题。

特别是在文化旅游、餐饮服务、健身等价格弹性较大、跨期替代效应不明显的行业，发放消费券可以更好地发挥作用，推动消费市场复苏。

此外，消费券也带有货币的标记功能，可以记录每一笔消费数据，这使政府能够对政策进行快速诊断、评估经济刺激政策效果，为政策灵活调整和实时优化提供决策依据。

相对而言，现金补贴的使用则不受限制。但也正因如此，现金补贴既可以帮助低收入人群购买粮食等生活必需品，也有助于负债的居民偿还债务，部分居民也可能在领取现金补贴后将其存储起来。

而几十年来，中国的储蓄率居高不下已经成为共识。

2013年-2019年，我国居民储蓄率中枢在31%附近，2020年受疫情影响升至38%，随后自然回落。但2022年以来，我国居民储蓄率又重回上升通道，截至今年上半年，我国居民储蓄率达36%。

根据央行发布的城镇储户调查问卷显示，截至2022年2季度，国内居民储蓄意向达到峰值，倾向于“更多储蓄”的居民占58.30%，比2020年同期增加5.3个百分点。而愿意更多投资和更多消费的居民占比相应减少，分别较年初下降0.9个百分点和5.6个百分点。

疫情发生以来，我国居民收入增速显著放缓，居民避险情绪加重。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现金补贴，我国居民大概率会更倾向于将现金补贴转化为储蓄，而政府刺激消费的政策目标就不容易实现了。

因此，在我国现有消费券的使用规则以及居民的消费储蓄习惯下，相比于现金补贴，消费券的确比现金更加能够发挥拉动消费、刺激经济回暖的作用。

消费券效果如何？

关于消费券的使用效果，主要有两个衡量指标：核销率与撬动比。

其中，核销率指“发出去的消费券中有多少被用掉了”，撬动比是指“使用了消费券的总消费金额与折扣金额之比”。

但并不是所有城市都公布了消费券的效果指标数据，从部分城市公布的核销率数据看，消费券的撬动效果存在地区差异，东部地区的效果总体好于西部地区。

目前学术界也已经有较多研究对于疫情后消费券政策的经济效应进行了评估，结论大多指向发放消费券对于促进消费有积极的效果。

比如，根据北大国发院的报告，截至2020年4月20日全国15个城市发放的消费券中，消费券核销率在发放两周内总体可达六至七成，以金额计有大约68%的消费券被核销，被核销的消费券带动了9.3倍的直接消费。

林毅夫等学者还通过实证回归发现，在发放消费券后的一个月左右，发放消费券地区微信支付笔数比未发券地区高4.202%，发券地区受支持行业的支付笔数比未发放地区同期同行业高约26.26%，反映出消费券政策的良好刺激作用。

尽管多地政府都积极加入“券”消费大潮，也有研究表明消费券的确能够发挥消费刺激作用，但对于目前消费券的机制与效果，还是应该更为理性地看待。

比如有新闻报道，不少地方的消费券领取方式和使用方式并不太友好，很多消费者很难抢到，部分老年人由于不会操作，也根本拿不到、不会用。

还有的地区出现了有人利用外挂程序、虚拟定位在其他城市抢券，然后在某二手平台倒卖、套现的现象。

此外，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在最近举办的国家发展论坛上也表示，现在消费券的规模太小了，刺激力度不大，很难在经济中发挥正面作用。

姚洋认为：“一个省发3亿，如果那个省的经济规模是5万亿以上，3亿根本没什么意义，要想有什么作用，至少得发到1%的级别，也就是说一个省如果是五万亿的规模，要发到500亿，这样大家才会有所感觉。”

同时，消费券本质上是一种短期宏观调控的工具，可以在短时间内激发消费规模增长，最终传导到生产供给侧，带动整个经济链条复苏，但却并不能作为长期政策，因为这样一方面财政负担不起，另一方面政策的刺激效果也会减弱。

因此，如果要更好地发挥政府消费券的经济刺激作用，不仅需要进一步完善消费券的发放和使用规则，也应与其他促消费的政策措施相结合，从多个维度共同精准发力。

特别是近半个月以来，各地新冠肺炎感染人数都开始上升，这对消费券的刺激作用亦带来了一定的阻碍。好在随着第一波感染者的逐渐康复，各大商场客流量已恢复明显。

12月24日，北京朝阳合生汇单日客流超10万，截至当日18时，西单大悦城客流达到前一天的2倍，餐饮销售比前一日增长100%，比上周六涨了7倍；银泰百货北京大红门店客流也大幅上涨。

海底捞北京一家门店工作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虽然仍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但是周末两天迎来消费小高峰，晚餐时间段还出现了少量排队的情况。

从全国范围来看，消费市场也呈现出了回暖的迹象。

根据飞猪12月14日发布的《飞猪2023年元旦出游风向标》，近一周元旦、跨年等相关产品搜索量环比上周增长超6倍，元旦出行的机票预订量环比上周增长超3倍，在三亚等旅游热点城市，当地酒店预订量与入住率正在上升。

猫眼专业版数据也显示，12月16日，《阿凡达2》上映首日，全国影院营业率为83.20%，营业影院10398家，是继今年10月5日之后，时隔71天影院营业率重回80%。

这些数据表明，我国消费市场的潜力和消费需求优势依旧非常巨大，居民的消费情绪已在改善。在各地消费券利好消息的刺激下，相信我国消费市场的恢复指日可待。

上下滑动查看参考资料：

林毅夫,沈艳,孙昂.中国政府消费券政策的经济效应[J].经济研究,2020,55(07):4-20.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课题组,林毅夫,沈艳,孙昂.我国消费券发放的现状、效果和展望研究[J].中国经济报告,2020,(04):21-33.

孙克竞,汤廷玥.疫情冲击下消费券政策效果评估与特征研究[J].财政科学,2022,(07):28-41.

马若兮.推动消费复苏：消费券VS现金补贴[J].中国集体经济,2021,(22):15-17.

王君,贺王娟.全国消费复苏调查：影院营业率重回80% 商场客流恢复明显[N].证券日报,2022-12-21(A03)

胡林果,吴文诩,杨稳玺.全国多地发消费券之后的市场观察[N].新华每日电讯,2022-06-14(001)

邹洋,姜沐汐,宋宇坤.政府消费券的经济效应差异分析[J].财政科学,2021,(12):37-50.

民生证券社服周观点：《海外出行相关行业刺激政策分析，消费券为代表的刺激方式是否行之有效？》

证券日报：《抓住年底消费旺季 多地密集发放新一轮消费券》http://www.zqrb.cn/finance/hongguanjingji/2022-12-03/A1669998977551.html

南报网：《让消费券变为市场“撬点”》http://www.njdaily.cn/news/2022/1217/4965616062769213409.html

光明网：《用好消费券 管住“黄牛党”》 https://m.gmw.cn/baijia/2022-12/14/36233463.html

联合早报：《北大学者姚洋：建议发放1万亿人民币消费券》https://www.zaobao.com/realtime/china/story20221218-1344700

任泽平：《关于发放消费券的建议》https://mp.weixin.qq.com/s/DUOjluN7WD8ry39TaXCH0A

文章用图：图虫创意

本回完